夜里肆虐在街道上的风很猛烈。
而到了巷子里气势就减弱下来,多亏了这是个两条出口很窄,中间却很宽的小巷,用来抵挡风沙再好不过了。
散落在巷子里的废弃物,大块的诸如破家具和脚手架之类就全堆到巷子口去挡风,而破麻布旧报纸一类就都被我盖在身上。
夜晚这里的温度会下降到大约只有个位数,我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根本无法抵挡寒冷,从鼻孔里呼出一团团淡淡的白气。不敢让篝火熄灭,又把所有能找到的保暖的物件盖在身上,恨不得只留出一个鼻孔露在空气中。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靠在墙边享受劳累一天之后的片刻安宁。
旅行本来就是耗费体力的事,更何况像这种根本不能让身心愉悦,甚至完全起反作用的旅行。所以歇下来之后觉得身体异常疲劳。
大脑却没有相应的疲惫感。经历了白天的见闻,有一堆情报堆积在脑子里等待着咀嚼和消化,这时候就算想睡也睡不着。
意识沉入到自我的空间中。
白天的所见所闻,越是想起它们,就越会觉得可怕。
也许作为个体去关心整个世界的面貌,明知道就算弄清楚也不会有一丝改变,所以只能是白费力气,给自己徒增压力罢了——
但这个世界中的人类就是在这样的整体环境中生存的事实,难免的会变成一根刺刺入心脏,放任着它在那里疼痛,并把这种痛苦保持很久很久。
没错,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换句话说,无论在原来的世界也好,现在这个世界也罢。人类都在重复着同样的过程并且从未改变:学习成长,赚钱养家,结婚生子,再悄无声息的离开这个世界。
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也只是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的时间——原先可以活过七十八十年,现在整整缩短了一半。
仅从数字上看的话,也许根本体会不到其中的差别。甚至还有不少悲观的虚无主义者,认为多活几年不如少活几年,他们觉得人生就是一种痛苦。
但即便是这种痛苦加在身上,我也尽可能的希望多活一段时间。
活下去,这是本能的愿望。
一想起自己已经度过了整整17个年头,距离生命的终焉只剩下一半的旅程,就难免陷入自怨自艾的状态。
越是这样想就越觉得痛苦。
而处在痛苦中的我,哪怕痛苦也想活下去。
人就是这样矛盾。
朦胧之间,耳边响起轻轻的敲击声把我从自怨自艾的中状态拉回现实。
也许因为很想摆脱这种自顾自的伤感,闲置的感官就被充分调动起来,变得敏锐。直到恢复了对眼睛的控制,转动眼珠搜索了一阵,发现声音来源于敲击帐篷的塑料窗户。
帐篷里挂着燃气灯,从窗口透出一丝光亮,浅浅的倒影出一个坐着的身影。
“你还没睡呀?”
“睡不着..”
是星野理惠微小的声音。
原来睡不着的不只有我一人。
“这回又是什么了?想要宵夜的话,这里便当还有剩下的。如果是帐篷里的温度不够,我也可以找几块烤热的铁板,用麻布包起来,会是个很不错的暖炉哦。”
“别把我和你这种低等生物的欲望相提并论!”
显得有些不耐烦。
可是温饱怎么能算低等的欲望呢,更何况对许多人来说都是奢望一般的存在?
对她这种自诩高尚的论调不敢苟同,我没答话。
然后听到她恢复到最初的小声,不过显得有些扭捏。
“我想洗澡..”
原来是因为这个。
——明明这种时候能吃饱穿暖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无奈的摇摇头。
“不要难为我啦,这种地方怎么可能办得到嘛。”
“衣服里全是沙子。”
“那就拍打干净,明天再将就穿半天就好了。”
“头发里也有。”
“用湿毛巾擦一擦吧。”
“还有坐电车沾上的味道,一股汗臭味,恶心死了!”
“哎,你这根本就是洁癖吧,忍一忍不行吗?”
被我一度回绝的星野小姐出奇的停止了抱怨,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这次回去以后,我就再也不出来了。”
侧耳倾听了半天才搞明白她的意思。
但,这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吗?
唉——
“果然还是住在富人城市比较好吧。”
更像是在自顾自的感慨。CEO小姐听到之后,却显得很不高兴。
“你还提起这些。”
“住在富人城市的话,吃的和住的都比这里好太多,每天能享受到热水澡,也不用再去挤那个讨厌的电车,忍受汗液的异味了。当然也不用担心电车会从轨道上掉下来之类的。哦对了,还有天空,那里的天空肯定比这里晴朗很多才对吧。”
“如果你是因为向往才说这些,就根本没必要。”
从帐篷里传出轻蔑的哼声。大概是在讽刺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自嘲的笑笑。
“也是,那可是5000万的固定资产和100万的年利润呢。”
“没想到你还是个现实的人。”
我没有反驳这句听起来像是挖苦的话。
“跟我说说富人城市吧——”
“为什么?”
“因为我想听,因为你了解,你是不会用‘我没有这个义务’之类的借口吧?虽然也只是想象一下而已,但做做白日梦也是好的嘛。”
“那可真是奇怪,你难道连自己原来生活过的地方都不记得了吗,还要来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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