栎阳殿中一片寂静,嬴渠梁坐在西帝宝座之上,手中握了一份飞鹰传书,皱眉望着阶下群臣,见一众老臣都不肯开口,终于忍不住晃了晃手中的奏书:“各位爱卿说说看,白栋这小子索要什么‘私掠许可证’,寡人是该同意还是拒绝呢?”
君臣同心,白栋的心意嬴渠梁自然明白,可这殿中群臣未必了然,打破现有的地中海经济秩序、建立起新的经济和法律秩序确是影响西方的上佳手段,可你派人做海盗做便是了,为何还要为这些海盗正名?而且按照白栋的说法,这些得到‘私掠许可证’的海盗抢到的商船越多,功劳也就越大,日后秦国还应论功行赏。封赏一群海上的盗贼麽?天知道还要不要封爵?
只怕唯一让群臣欣喜的就是这‘私掠许可证’也不是白白颁发,但凡得到许可的海盗都必须要按照抢劫的数字向秦国纳税;如今大秦正要对巴蜀用兵,白花花的银子谁会不喜欢?只是这让堂堂老秦成了坐地分赃的大盗,实在是不太丢面子。
此事难决其实白栋也是猜到了的,如今的秦国已是为华夏瞩目,二哥嬴渠梁也不可独断专行;何况这件事虽有好处,却也让老秦君臣不无顾虑,毕竟华夏首重礼乐,孔夫子叫得再响也还没到礼崩乐坏的时候,两千年后礼崩乐坏倒是真的。
“臣以为当允白子所请.......”
白栋的第一狗腿子杜挚立即出班奏道:“帝君,自白子出世,所为无不以忠君之心、行爱国之事,秦国有今日气象,首功自在帝君、次在白子也。臣观西方气象,有希腊恒强、罗马崛起,皆虎狼之辈,臣又听闻,希腊为城邦建制,凡成年男子,分为奴隶与公民,举凡涉家国之大事,皆由公民决定,如此制度虽有违我华夏礼仪,确为强韧;又闻罗马有执政官、元老院,权力相互制衡,公民......”
“杜挚,君上是问当不当将‘私掠许可证’发给那些海盗,你却大谈西方的国策做什么?这些西戎不尊礼仪,也只有他们才会不敬君主,反去搞什么‘公民’制度,简直就是可笑!我大华夏迟早都要正本清源、让这些西方人明白,天下不可一日无君,若非士子、便为庶民,哪里有资格僭越国策?”
群臣尤在沉思,章蝺却已出班痛陈杜挚。他这次率军伐蜀,结果连川地都没接近就不得不退了回来,听说嬴渠梁要将伐蜀大事委于白栋本就有气,现在见杜挚这个白家第一狗腿又来大谈西方的城邦制度、公民权力,气就更大了;其实他也是忠心为老秦的人,就是与白栋八字相克,从雍郿到西域,白家的实力增强几乎都是建筑在他实力减弱的基础上,自然对白栋一系没什么好感,对杜挚哪里还会有好声气?
“大上造有所不知,西方人虽为蛮夷、无父无君,却因此激励公民,国非一人之国、家非一人之家,因此最难征服。是以华夏欲服西方,当从经济入手也,又兼西方诸国皆抵临地中海,经济亦非一国之经济,而为地中海经济也,其经济不乱,则国力不衰,历任波斯帝王不见于此,是以久久无法真正征服西方......白子正是有见于此,才会以公子顺庞涓为盗,此西方之盗、东方之勋也!如今波斯渐被我华夏控制,华夏之名久传西方,若大秦能够首发‘私掠许可证’,为海盗正名分、见富贵,则地中海必然群盗兴起,那时也未必就是咱们老秦人、华夏人做海盗了,希腊人罗马人高卢人和迦太基人来做海盗,咱们也是欢迎得紧,反正他们最后都要向老秦称臣,向咱们纳税,何乐而不为?”
杜挚微微一笑:“正如白子奏章中所言,不破不立!西方经济大乱之日,正是咱们控制地中海诸国的良机!”
“无父无君......杜挚啊杜挚,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不过请帝君明鉴,老臣以为西君此举确有道理,虽是略伤我华夏天朝的颜面,不过与巨大的利益相比,这一点点颜面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了......”
老甘龙沉默了良久,此刻终于开口说话,群臣却想不到他一开口就是支持白栋,而且他的潜台词分明就是为了利益秦国乃至华夏的脸面都可以不要,岂只让嬴渠梁吃惊,就连章蝺菌改也是张大了嘴巴望着这位三朝老臣,怀疑他是不是发了失心疯。
“老师教训的是,西人无父无君,凡事以公民选投,此大謬也,真乃蛮夷!正因如此,我大秦设立‘私掠许可证’不过为立而破、拯救这些蛮夷耳,帝君无需顾虑......”
杜挚的逻辑很鲜明,西人既然是些不尊君父的蛮夷野兽,对这些人还讲究什么礼仪?正如人对猪豚,要杀便杀就是,也不用下刀时是否违反了礼仪规矩。
“本公赞同杜司空所言,何况西君早有言明,这本就是他提出的条件,日后若世人怪责,那也是他一个人无礼,君上不过是受其要胁罢了......天子要征伐巴蜀,老秦满朝皆束手无策,唯独他一个能担此重任,帝君为大局计,这才忍辱负重答应了他的‘无理要求’,天下人可怪不得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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