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鹿觉得自己不止是在跑,简直是飞起来了。
从未有人如金牙老大这样用力攥紧过他的手腕,好像死也不愿意放手,甚至将自己的力量和生命都源源不断输入他的体内,令他心脏狂跳,肾上腺素疯狂分泌,整个人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他说不出这究竟是什么感觉,只是在心里一个劲儿问自己:“他相信我?我相信他?为什么啊!”
“叮!”
身后传来异响,似乎是地雷的战斗部件被高高弹起的声音。
但白小鹿一点都不害怕,他能听到金牙老大坚定有力的呼吸声,感受到他无比旺盛的生命之火,耳边还在回荡着他雷鸣般的低吼,可以的,一定可以的,他们一定可以活下去的!
“跳!”
金牙老大猛地拽了他一把,此刻两人距离散兵坑还有二三十米。
“轰!”
地雷在身后狠狠炸开,冲击波如滚滚热浪,将他们推了出去,正好砸在散兵坑里。
白小鹿觉得自己的整个背部都在燃烧,火焰很快渗透到肺叶里面,疼得天昏地暗,完全说不出话来。
但强烈的刺痛告诉他的每一束神经末梢——他还活着!
“呵呵,嘻嘻,哈哈哈哈!”
趴在散兵坑里喘息了很久,他才发出了艰难而扭曲的笑声,男孩大口呼吸着灼热的空气,尽情享受着周身每一处鲜活的痛楚。
金牙老大没有骗他,他们果然可以的,他们活下来了!
“八秒六。”
正想着,金牙老大的脑袋出现在了他的散兵坑上方,荒原霸主一边吐血,一边咧嘴大笑,“小鬼,要是参加战前的奥运会,你可以拿冠军了。”
白小鹿朝金牙老大挥了挥手,表示由衷的感激和谢意,却又隐隐觉得有哪儿不对,仔细琢磨了一下,瞪大眼睛道:“八秒六?老大不是说,地雷最少都要十秒之后才会爆炸吗?”
“是吗?”
金牙老大挠了挠烧焦的络腮胡,随口道,“我猜的,总有误差吧?”
“你——猜的?”
白小鹿愕然,“其实你也不知道地雷什么时候会爆?”
“废话。”
金牙老大理所当然道,“难道你以为,我以前干过用黏性凝胶去延缓地雷爆炸这么荒谬的事情?如果没有,我怎么可能知道,地雷什么时候会爆!”
“这——”
白小鹿目瞪口呆,半是愤怒,半是郁闷,“你,你欺骗了我!”
“所以说——”
金牙老大咧嘴一笑,伸出颤抖的大手,在白小鹿的脸上不轻不重拍了两下,“小鬼,早就叫你不要相信任何人了。”
万藏海踉踉跄跄朝两人跑过来。
身上,还挂满了枪械和子弹。
白小鹿和金牙老大对视一眼,瞬间忘记了两人之间的纷争,却是都将脑电波激荡到极限,牢牢锁定万藏海。
万藏海的眼珠不停转动着,看看虽然遍体鳞伤,但精神还算正常的两人,再看看身后天边不断盘旋的秃鹫帮侦察猎鹰,犹豫了半秒钟,脸上挤出由衷的笑容,先把金牙老大拉起来,又对白小鹿张开双臂。
“祝贺你死里逃生,小鹿,看来我们要否极泰来了!”
……
“哗啦,哗啦!”
一阵铁链拖曳的声音。
“吱吱吱吱!”
绞盘和滑轮艰涩的摩擦、滚动声。
风沙散去,习习凉风扑面而来,一座地底酒窖加上小型避难所,呈现在三人眼前。
“噢噢噢噢,这里竟然一直都有电力,这次真的有救了!”
万藏海手舞足蹈,大呼小叫。
他们的确有点儿否极泰来的意思,仿佛所有厄运都在白小鹿踩到地雷的那一刻被消耗殆尽。
在风力发电厂四周转悠了没多久,他们就找到了昔日酒庄的残垣断壁,并且顺着废墟上的痕迹,一路找到了酒窖和避难所的入口。
这是一座规模不小的酒窖,大约有战前的半个足球场那么大,依靠风力发电厂提供能源——虽然绝大部分风力发电机组都在核战中被毁掉,终究还有一两座机组维持着正常运转,足以支撑一处小小的酒窖兼避难所的日常使用。
战争后期,各国政府为了稳定民心,鼓励民众自己挖掘和改造避难所,当局会在能源供应上提供最大程度的支持,这座风力发电厂就是为此兴建,采用全自动化设计,即便如此,部分机组能维持到现在,依旧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或许,就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奇迹。
酒窖仍旧保持着恒温恒湿,绝大部分葡萄酒都没有坏,就算坏掉了,还可以当成生活用水。
酒窖的一角经过改装,形成一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生活区,卧室、起居室和盥洗室一应俱全,还有一座小小的仓库,堆放着琳琅满目的各种物资,简直算是一座小小的超市了。
看起来,酒庄的主人当年是做好了长期在地底坚持的准备,打算十年二十年都不出去的。
只可惜,他们还是死了。
三人在卧室里发现了一具已经白骨化的尸体,从身上腐朽的衣物来看,应该是酒庄的女主人。
她的尸骸散发着幽幽的蓝光,部分骨骼还有些畸形,这说明了她的死因——不是辐射综合征,便是死于各种生化武器的细菌入侵,病毒感染之类,或者,兼而有之。
卧室旁边是起居室,起居室中间摆着一张五颜六色的地毯,上面画满了花花绿绿的卡通图案,地毯上摆着一副没有下完的玩具棋,骰子、玩具钞票和玩具地契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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