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娜早就发现了,枭西厄斯是一个很爱说话的人。
也许是因为他平常没有多少跟人说话的机会,哪怕是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他也能唠唠叨叨地跟林三酒说上半天的话;可是在刚才那一句话之后,枭西厄斯却沉默了。
他安静地坐在皮娜身边,直到她感觉到那一股冰凉的力量再次渗入脑海了,枭西厄斯也始终什么都没说——就好像他觉得,跟皮娜说再多也没有意义了似的。
是想趁自己没死之前,能多抓一点信息,就多抓一点?
皮娜始终没有「死亡将临」的真实感,尽管她已经痛苦得连呜咽声都发不出来了。
明明自己还这么年轻,充满了精力,有这么多想去的地方没有去过,有想要看的人还没看够……自然规律里,她正处于最旺盛的时刻,还有一生要走,怎么会要死了呢?
她却没有力气感知不公,或者生出愤怒了。
在近乎平静的疲倦里,皮娜看着那一股冰凉的力量逐渐深入,攥住了她的大脑,好像要将她所知的的情报,像挤湿毛巾一样,滴滴答答地挤下来。
她再没有什么可做的了,她心想。
她只能任他们去了,这世界上往后的人和事,都要跟她没关系了……
或许是大脑被冻得太沉重,过了好几秒钟,皮娜才恍恍忽忽地意识到,那股力量不仅没有越来越盛,反而似乎正在一点点放开她——她用尽力气,从翻滚着的黑暗深处重新浮上来,听见有人正遥遥喊道:「……皮娜!」
是谁?声音好熟悉。
「皮娜,」那个声音渐渐清晰起来,离自己很近。「你没事的,相信我……」
奇怪了,枭西厄斯去哪了?
皮娜缓缓地眨了眨眼睛,意识到自己刚才眼睛一直是睁着的,只是直到此时此刻,黑暗才一点点后退消散开去,雾气后依稀露出了大巫女的面庞。
……大巫女还活着?她没事?
「怎么回事?」
身体管家的声音一响起来,让皮娜浑身一颤——那声音离大巫女太近了,根本就在她们身边,大巫女怎么能逃过枭西厄斯的下一次攻击?
「你们是谁?」那个身体管家喃喃地说,「你干嘛推我,我也没招惹你啊……啊,我的尾椎骨都好像要裂了……」
大概知道皮娜此时说不出话,大巫女的声音立刻补了上来,解释道:「我趁他不能分神的时候,切断了他与身体管家的联系。但是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降下来,我们必须马上就走。」
皮娜张了张嘴,感觉有一只手臂伸进了自己后背下,将她小心地从地面上抱了起来。
身体一动,随之而来的感觉几乎让她恨不得自己死了才好——就好像心神和意志变成了小球,身子一被扶起来,它们就顺着倾斜的角度,骨碌碌地滚进了不见底的黑渊里。
「你的神志受到了很大创伤,」大巫女似乎动作也很吃力,仅仅是将手臂伸入她腋下,把她撑起来,就让大巫女喘息了好几次。「换了别人,也许不行……可是我,我怎么会被枭西厄斯这点手段难倒?」
在听见「枭西厄斯」这个名字时,一旁的身体管家忽然静了一静。
大巫女一定也受伤了,说不定还很严重;皮娜不由自主、摇摇晃晃地将自己的重量压在她身上时,听见她从牙缝里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顾忌什么?」大巫女却立刻不高兴了,「挪什么挪,该压就压,我还支撑不住一个你了?」
皮娜确实也没法用双脚撑住自己。
假如可以的话,她只想躺在地上,窝在大巫女的怀里,继续听她说,自己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然后在这种
安心里陷入黑暗。
可是不行,大巫女似乎非常坚定地要把她给带走。
大巫女的意识力涌了过来,柔柔地包裹住了她,就好像淤肿的伤痛处敷上了冰袋,皮娜顿时感觉稍微好受点了;可是相比之前,大巫女此刻的意识力总是有点发虚,好像一口气上不来,就会消散于无形。
「我们得赶紧走了,」大巫女从她肩上回头看了一眼,低声说。
几乎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那个身体管家又开口了,安安静静地问道:「你刚才说枭……枭什么?怎么感觉有点耳熟?」
大巫女自然是连理也不理他,早已撑着皮娜走了出去;一连在震动和颠簸走了好几步,皮娜才终于攒足一口气,说:「还……还有五个……」
她「身体管家」四个字还没出口,大巫女就打断了她。
「我知道,」大巫女的气息又轻又紧,好像力气都放在了走路上,字句只能从边上滑出来。「人本暂时帮我们挡住了……好了,你别再说话了,还要连累我也说话。」
大巫女现在连说话都觉得是一个负担了?
就算大巫女不让她说,皮娜也必须要把下一句话说出口。
她希望大巫女不要再带着她了,把她放下更好。
带着她,大巫女自己走不远,白白耽误了逃命机会,而她也要在逃亡中受尽折磨——皮娜的情况,自己是最清楚的;不管大巫女怎么说,她都知道,她没有多久了。
「我……我不想走了,」她艰难地让想法化作字句,「你先走……」
然而大巫女却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正在这时,朝前方叫了一声:「林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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