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依稀听见窗外小鸟清脆而婉转的叫声——
绝对没那回事!
我拍了拍睡得发昏的脑袋,意识渐渐清醒,这才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小鸟,只有‘砰砰砰’的令人烦躁的敲门声。
不是说好今天下午6点才去车间接班吗,为什么这一大早就有人过来烦我!
我没好气的翻个身子,而那粗野的敲门声却像是挥之不去的梦魇一般在耳边回响。
只好先从床板上爬下来。
没错,是床板,上面连被褥都没铺。我的宿舍里面的布置过于简单也让我头疼了好一阵。昨晚住进来的时候发现只有一间房间和一个卫生间,而房间里也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张铁床,上面铺着木板。
交过房租我已经没钱买被褥。而就算有钱,这么晚了也不知道该去哪买,只好睡在木板上。
于是醒来的时候浑身骨头像是要碎掉一般。
穿上鞋,睡眼朦胧的走过去打开门。然后看到文正、刘一辉和徐通这三个人站在门外,带着一脸轻松的笑容向我打招呼。
“呦,今天早晨在值日板上看到你的名字,才知道你已经搬进来了。我们还担心呢,事先没把职工公寓的事告诉你,不过你的动作倒是挺快的嘛,究竟怎么知道的?”
当然他们没说的原因是我没问,所以这事一点也不能怪他们。我感激的对文正笑笑,把七海小姐帮我的过程复述了一遍。
忽然看到文正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是错觉吗?
而旁边刘一辉已经收起笑容,徐通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
一下子冷了场。我沉默了几秒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七海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当然没什么,我不太了解她。公司里有一千多名员工,我们也不能每个人都认识。”
文正从发愣中回过神来,迟疑着,用叮嘱一般的口吻说道:
“不过,她是文员,而咱们是工人,还是不要接触太多的好。”
“为什么不要接触太多呢?”
“怎么说呢..”
文正皱着眉头陷入思索,看样子不知道如何开口。而这时刘一辉忽然冷不丁说了一句。
“文员都是让人讨厌的家伙。傲慢无礼仗势欺人,尤其是那帮技术部的人,我早就想揍他们一顿了!”
“你要是站在那帮傲慢无礼又仗势欺人的家伙面前还能这么说就佩服你喽,会被开除的呦。”
敦实的徐通面无表情的对刘一辉冷嘲热讽,然后被刘一辉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看着这三个损友打闹,我觉得既亲切又困惑。
“可是,七海小姐和其他的文员不一样啊。她人很好,还很热心..”
突然想到昨晚在分别的时候,七海小姐对我说过的话——
她还在担心我会不会怪她多事。
“七海由香里小姐吗?我倒是听说过她的一些事情。”
徐通捣了刘一辉一拳,让对方安静下来之后对我说道。
“据说她的热心是出了名的。几个月之前她的一个同事以治病为由管她借了许多钱,后来那家伙不知所踪了。就因为这件事在公司里闹得满城风雨,她也为此被很多人笑话。”
说到这里徐通顿了顿,叹了口气。
“我倒觉得七海小姐人挺不错的,不像那帮文员仗着肚里有点墨水,根本瞧不起我们这些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人。她肯帮你就说明她对工人也没偏见吧,不过——”
徐通用虚无缥缈的目光眺望着渐渐恢复成人声鼎沸状态的街道,又烦躁的哼了一声。
“像她那样的做法,也肯定会被人嘲笑的吧,她实在是个异类。”
“异类?”
“嗯,异类。关心别人的人本来就是异类。我们这些地位最低的人成天挨欺负,只能忍着!我倒不觉得干活没几天就逃跑的人是孬种。换成谁,谁都的跑!”
根本不记得自己刚才还对刘一辉冷嘲热讽,徐通也变身成一个愤青自顾自的抱怨起来。
而且越说越离题,到最后完全忘记关于七海小姐的话题,而变成对上位者的控诉了。
“不过,跑到也都一样,上面欺负下面才是不成文规矩,是常有的事。高级职员没一个好东西!文员如此,技术处那些人也是如此。他们拿着更多的工资,干着更轻省的活儿,还绞尽脑汁的想捞到更多好处。看谁不顺眼就仗着自己地位高随便欺负人,谁不服就让他滚蛋!”
看样子好像他们没少受气似的。
不过我知道在我原先生活的世界仗势欺人的人也有很多,这点倒是在哪都一样。
但我实在对这种事没什么概念。我从学生转变成劳动者才没过一天,更不要提什么社会经验了。
而在学校里,纵使好学生有可能瞧不起差生。
但又怎么样呢?
你瞧不起我,我可以不理你,这样大家都能相安无事。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虽然我也被许多人瞧不起,但那都是因为我有求于人。如果我不去向谁祈求什么,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也不会有谁会无聊的过来踹我一脚。
——又能怎么样呢?
我更担心的是七海小姐的好心没得到好报,还被人嘲笑。
这不能怪她,好心是没错的,错的是那个利用了她的好心的人。
或者因为这件事才造成她对我说的那些话,很难想象她这样的热心反倒被人嘲笑。她的同事们不去指责那个卷钱逃跑的家伙,却反过来嘲笑七海,这种做法实在让人看不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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